第四十七回 杨露禅西八营任教 露禅收徒绍南柱臣

   回到小院，王兰亭详细地把满八旗的情况向杨露禅做了一番介绍。

清朝的八旗分为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和汉族八旗。
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在“牛录制”的基础上初建黄，白。红，蓝四旗；万历四十三年，增建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共为八旗，并称前建四旗为，正黄，正白，正红，正蓝旗。
汉军八旗的编制、旗色与满洲八旗相同，但是，地位不但低于满洲八旗，也低于蒙古八旗。
清朝统一全国后，满洲八旗兵分为京营和驻防两类。京营又分为郎卫和兵卫。郎卫侍卫帝室，由上三旗（镶黄、正黄、正白）中挑选，组成亲军，归领侍卫大臣统领。
兵卫之制：八旗都统直辖的骁骑营。不归都统指挥，另置总统或统领统帅的又前锋营、护军营、健锐营、火器营、步兵营。步兵营除八旗兵外，兼辖一部分绿营兵。此外，下五旗的亲军，属于各王公。领侍卫内大臣统领的，还有还有虎枪营。皇宫内的亲军又分两个营：东八营和西八营。
东八营是善扑营，专门练摔跤的。
西八营多是提笼架鸟的，也就是内侍。能到皇宫内走动的，他们都是皇亲国戚。
让杨露禅去做教官的就是西八营。
听了王兰亭的介绍，杨露禅暗自思量，这些公子哥纨绔子弟，说不能说，碰不能碰，能练什么拳？
王兰亭看杨露禅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师父有所顾忌，就说道：“师父，东八营的教官是一个叫刘凤梧的人。此人在京城万儿很响，他任教三年以来，东八营那些兵的身体素质和跤术技术提高很快，素王很高兴，经常在皇上跟前夸奖他们，皇上听了也很高兴，就赏了刘凤悟。这样一来，端王很掉面子，因为西八营的教官是端王推荐的，东八营的刘凤梧是素王推荐的。端王让师父去西八营有这一成意思，就是暗中和素王较劲。以前的那个教官是练长拳的，很有些功夫，端王介绍的，差也差不到哪去。但是那些公子哥哪能吃那个苦，为此，端王四处托人打听高手，但是，他很失望。”
杨露禅说道：“咱们的太极拳也不比长拳好练，而且，太极拳出功夫慢。但是对体质弱的人很有好处，有个半年就能练的强壮起来。我担心的是，他们能不能接受太极拳？因为，有好些人认为太极拳太慢，给摸鱼摸虾似的。为此，年轻的不愿意练，年龄大的又练不了”
王兰亭说道：“端王给他们下指令了，哪一个不练，滚出皇宫，不论他是谁，不练试试？这些人都怕端王，他真能做出来。所以，端王让我告诉你，杨师傅到那以后，绝对没人敢不练。他们也憋一肚子气，走路碰着东八营的人，他们都躲着走。因为东八营的人见面就拉架子要摔跤，那西八营的人那里敢摔，只好灰溜溜地夹尾巴跑人。”
杨露禅心想：大家小家都一样，都有争强好胜的人。自己心里也明白，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胜了就高兴，败了就灰溜溜地，人之常情吗。但是，他们王爷也这样争强好胜，可就不是跟常人一样灰溜溜的事了。他们是在争权夺利，是在作生死搏斗。他想，自己夹在其中，福兮？祸兮？
他又想：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杨露禅在西八营教那些公子哥练太极拳，俗话说，人上百形形色色，这些人也不能例外，有认真练的，也有敷衍了事的。但是，不论是认真练的，还是敷衍了事的，刚开始，就是站也要站一个多时辰，而且，在杨露禅的严格要求下，你也不能老是站那儿，这些细皮嫩肉、脑满肠肥、四肢给柴禾棒子插得一样的公子哥，哪里能站马步、踢腿、拔筋，虽然有端王的严令，他们中有的人还是敷衍了事。
虽然是敷衍，他们碍于端王的严令，每天还得照常出来，就这样也使他们受益良多。也许这些人身在其中毫无觉察，直到他们周围的人说起他们变化的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从那以后，他们才由碍于端王的严令而敷衍，变为每天不等教官到，他们就自觉地开练了。
西八营的变化引起了许多王公大臣的注意，他们也有心跟杨露禅练习太极拳，但是又碍于面子不愿到西八营的场子去，所以，他们就请杨露禅到王府去单独教。这天，时绍南亲自到西八营去接杨露禅，后边跟着两位随从，一位叫全佑，一位叫凌山。
杨露禅和他们三人一同来到时贝勒府，府中还有一人也正候着杨露禅。这人正是武状元岳柱臣。
岳柱臣是在一次到时贝勒府窜门的时候，见到杨露禅正在教时绍南练太极拳，他驻足观看。岳柱臣和时绍南是好朋友，经常来时贝勒府。他虽是武状元，但是他从未见过练太极拳，只是听说过端王请了个人教西八营练“绵拳”。巧合在时贝勒府不期而遇。看了一会，待时绍南和杨露禅小憩的时候，他凑了上去，问道：“打搅了杨师傅，我想问个问题，不知杨师傅可肯赏脸？”
杨露禅起身说道：“岳军门，太可气了，杨某只是一介白衣，有什么事军门只管发问，可不敢再说赏脸不赏脸的，我担当不起。请，军门。”
岳柱臣向时绍南看了看，他看看时绍南有什么意见，时绍南点点头，岳柱臣就大胆地问道：“杨师傅，太极拳这么缓慢，也看不出来杨师傅用力，这样能练出力量来吗？没有力量又怎么能击倒或击伤对方的呢？”
原来，这一阵子岳柱臣就听手下不少人说，端王请了一个教师爷，他坐在家里不动，京城里不少武林高手前去挑战，半年来，那些去挑战的都大败而回。岳柱臣也有心去试一试，但是，身份不允许。再说一个武状元登门去挑战一个无名之辈，还有一忌，那就是，端王请的教师爷，胜败，端王那里都不还交代。
在时贝勒府巧遇，切磋一下端王就无话可说了。
杨露禅也明白，既然是武状元，功夫当然一定好。所以，对岳柱臣非常敬重，就说道：“岳军门，我练太极拳就是锻炼身体而已，从未想过要去击倒或击伤谁，但是，交交手还是在所难免的。在交手的过程中，如果避不开对方凌厉的攻势，伸手引开对方的势头，在下学艺不精，收放不能自如，对方被我误伤，军门，那是对方太过凌厉之过，非被我的功力所伤。”
“噢，杨师傅所说，如果我没领会错的话，杨师傅的意思是说，太极拳是一门高深莫测的艺术，它不会主动去伤及谁，但是，如果有谁应是要伤及你的话，他就会自取其辱，他是自己伤自己，你只不过是添油加醋而已。杨师傅，不知道柱臣领会的对错？还请杨师傅不吝指教一二。”岳柱臣说道。
杨露禅微微一笑，伸出拇指赞道：“到底是状元，第一次听说打人还是一门艺术。岳军门领会的完全正确，但是我这雕虫小技，怎敢在武状元面前耍大刀呢！”
岳柱臣也微微笑着说道：“太极拳不光是高深的艺术，而且是太深奥，简直就是藏在深闺中，外人根本就不无缘得窥。听杨师傅说，对方的力道愈强，他遭打击的力愈大。但是，对方也和你一样呢？他如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杨露禅知道，这位武状元在和自己纸上谈兵。王兰亭曾经介绍过此人，这位武状元文武双全，京城里的武林同道对他都讳莫如深。
但是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从不与民间的武林中人过招，也从不妄加评论。他的状元是打出来的，故而，他知道武林中人最重名声，所以，保全一个人的名声，就是不去和人家比武，也就是不去踢人家的场子。
京城的武林中人也从未有人去找他试手过招，因为知道这位武状元绝对有真才实学，谁也不轻易去惹他。
今天这样的纸上谈兵，也是岳柱臣自考上武状元的第一次。
杨露禅这几年在京城地磨练，对自己的功夫日渐了解，自信心很强。有心和这位武状元试试手，就说道：“岳军门是武状元，文采也很高，纸上谈兵到底是纸上谈兵，你我小试，就知道什么是太极拳了！武状元，怎么样？”
岳柱臣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明明知道我是武状元也敢出言挑战，可见这位杨师傅很自负。
既然自负，说明他对他自己很了解，好！
有这样的胆魄，功夫也一定很高。但是，你就了解我岳柱臣了吗？武林中我岳柱臣不敢称第一，但这武状元也不是凭空戴在我头上的吧！
岳柱臣最近又听说，京城里的人一提杨露禅都不喊其名了，都叫“杨无敌”了。这称呼是从在张玑家打败张玑请来的那两个教师爷吓跑一个以后，被人呼为“杨无敌”的。岳柱臣对人称呼杨露禅为“杨无敌”不高兴了，有多厉害还“杨无敌”。
“无敌”太大了，岳柱臣心里想：武状元是从万人中打出来的，就是这样也没人称无敌二字。杨师傅行是不争的事实，但也没到“无敌”的程度。既然杨师傅撂下话来了，不接也得接，接也得接了。岳柱臣愈看杨露禅愈不像外边说的那样，因为在岳柱臣看来，杨露禅其貌不扬，其个不高，其身材更一般，而且偏瘦。看他练的太极拳，软绵绵的，似乎不像武林高手的样子，不过有一点比常人强，那就是他的自负比常人强，也比不一般的人也强。
时绍南也想让岳柱臣和杨露禅试试，光听外边的人说，杨露禅怎么怎么，没亲眼看过，由岳柱臣出来试是最佳人选。和岳柱臣交往几年了，也没见过他和什么人动过手，真想看看他的功夫到底怎么样。再者，能看看太极拳是如何用的。外边都称杨师傅是“杨无敌”，这无敌，和武状元试手一定很精彩。论功夫，他俩是伯仲之间，谁输谁赢，不交手，还真难以下定论。
岳柱臣说道：“既然杨师傅有这个想法，我也有此意，那就试试！”
杨露禅道：“试试！”
时绍南说道：“二位先准备一下。全佑，凌山，去把老贝勒爷抬出来，他老人家最爱热闹，这机会不能让他老人错过。”
全佑和凌山得令赶紧去办了。
全佑和凌山就是时绍南的贴身，时刻跟着。时绍南跟杨露禅学练太极拳，他二人就跟在后面也跟着学。有时，杨露禅要拆招，就拿他俩当靶子，亲身体会，学得深刻。
全佑和凌山把老贝勒爷抬出来后，杨露禅和岳柱臣也都准备好了。二人上场，互相行礼，二人各拉好架势，开始。
只见岳柱臣的右手想往杨露禅的右肩上搭，杨露禅右手一抬，原想朝岳柱臣的曲池穴而去，但是手到半路又改变了初衷，右手只是搭在岳柱臣的肘弯处，岳柱臣想抽回来另找攻击点。可是，他感觉杨露禅的手有一种强大的磁力吸引着自己，这只手不听使唤了。行家里手，伸手便知，而且还知道，杨师傅给自己留面子了，如若不然，杨师傅叫自己怎么着，一点犟都没有。
时绍南只见岳柱臣的手抬了一下，又见杨露禅抬手隔了一下，接着就见二人退场了，时绍南莫名其妙，就问岳柱臣道：“岳将军，你们怎么不比了？”
岳柱臣知道时绍南真不懂，更看不出来，就回道：“一搭手，我差的太多了，不用比了。”
杨露禅向老贝勒走去，岳柱臣也过来向时贝勒问好。老时贝勒两年前得了半身不遂，至今，嘴歪眼斜，，手脚不能动。见二人伸手就停了下来，就知道功夫悬殊太多。见二人向他走来，他强作笑脸，但是笑得很难看，而且笑的时候，嘴里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全佑赶紧用围在脖子下面的布擦了擦。
全佑和凌山又把老时贝勒爷推回屋里。杨露禅，时绍南和岳柱臣目送老时贝勒也进屋。岳柱臣说道：“不比不知道，我的功夫没法和杨师傅比，惭愧得很。以前我还自命不凡，老是以武状元自居，和杨师傅一试手，差距就出来了。杨师傅，柱臣以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杨师傅能允肯，从今天起我岳柱臣要拜您为师，还请杨师傅能收下柱臣。”
杨露禅一听连忙摆手说道：“那可不行，岳军门朝廷重臣，又是状元郎，我乃一介布衣，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岳柱臣诚惶诚恐地说道：“杨师傅，我这状元徒有虚名，在师傅面前都是徒弟，还请杨师傅成全。”
时绍南也过来说道：“岳将军提议的对，我和岳将军要拜杨师傅为师父，还请杨师傅成全我们。”
时绍南见岳柱臣如此尊敬杨露禅，就知道，杨师傅的武功绝对了不得了，无怪乎外边的人都称呼杨师傅为“杨无敌”，看岳柱臣对杨师傅这么崇拜，杨师傅这个“杨无敌”当之无愧。
岳柱臣今年三十二岁，三岁就跟着他爷爷练拳，二十八岁夺得武状元，也是几万里挑一，他如此尊重杨师傅，想拜师学艺，时绍南想，你拜师，我也要拜师，而且，还得在岳柱臣前头拜，因为，杨师傅是他先跟着学的，拜师当然要在岳柱臣前头。
杨露禅非常喜欢时岳二人。
要说学得快，还是武状元岳柱臣，岳柱臣的功底还是很厚的。他笑而未答时绍南的话，时绍南太聪明了，他看杨露禅笑而未答，就知道同意了，他赶紧对全佑和凌山说道：“全佑、凌山赶快去准备香案，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吉日，杨师傅，我和岳将军今天就举行拜师礼。
杨露禅依然是笑而不答。
杨露禅想，自己一介布衣，能收贝勒之子，还收了当朝大将军为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时绍南问了两次他都没正面回答，不是不回答，是不敢答。不敢答，但是还得收。也真想收，这二人太好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对杨露禅来说是好事，对他二人来手更是好事。
能收这二人为徒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但对他二人来说，能拜杨露禅这么优秀的师父则是万载难逢的好事。
所以说好徒弟难逢，好师父更难遇。
一切都准备好了，时绍南和岳柱臣请杨露禅上坐，杨露禅说道：“你们一个是皇亲，一个是武状元朝廷的大将军，这么看重我这个布衣白丁，我很惶恐，你们肯这样降低身份屈就，我还能说什么，但是，我怕我的功夫不精，误了你们，那时我的罪就大了，要是日后再遇见高人，希望你们尽快转投他人，我绝不会误了你们。”
时绍南原先就非常敬重杨露禅，因为京城里的武林中人有不少他都认识，一些关于杨露禅的事传过来不少，今天岳柱臣和杨露禅一过招，时绍南更加敬重杨露禅了。和他的想象有差距，比想象还高。听杨露禅如此说，就说道：“师父，我和岳将军今天拜您为师，那我们就把您作为我们的父辈来尊敬，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谁中途换父亲的吗？即使有，那也是他们，我和岳将军是不会那么做的。”
岳柱臣也说道：“师父，别的都不要说了，要是有什么言差语错的话，京城里的武林同道用吐沫星子就把我俩淹死了。拜您为师，是我俩最为自豪的事。能拜您为师，是我俩一生最重要的事，我们肯定会郑重其事。师父您上坐，请接受我俩的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