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杨露禅奉诏进皇宫 有人跟风有人嫉妒

 自收时绍南和岳柱臣为徒后，杨露禅倾囊而授，二人也尽心而学，所以进步很快。就连时绍南的陪练全佑和凌山、岳柱臣的陪练万春都大受其益。

一天，杨露禅从西八营授拳后，又到时贝勒府，刚一进门，时绍南就迎了上来，看样有什么高兴的事，他满面春风地说道：“师父，皇上要见我们，宫里的太监刚才送来圣旨，要岳将军和小徒陪师父进殿面圣。皇上可能要看师父练拳。岳将军等了一会，他怕皇上等躁了，就先去了。”
    杨露禅来京城几年了，从没想过要到宫里面去看看，也不敢想。今天皇上钦点要看他练拳，他有些紧张。想几十年前陈公继夏和陈公敬柏参加千叟宴的时候，露了两手，但也没练太极拳。今天皇上要看拳，这怎么好呢？就问时绍南道：“绍南，皇上也喜欢练武吗？他怎么会钦点我呢？”
时绍南笑着说道：“师父的大名誉满京城，皇上早就知道您了，大师兄辞官练拳，就收到过辞呈。前几天，皇上向岳将军问起家父病情时候，岳将军顺便就把我们俩拜您为师练太极拳的事禀告了皇上。所以皇上很感兴趣，要看您练拳。”
杨露禅尽管很紧张，但是也得去，皇上的旨意不敢违。
师徒俩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赶车人扬鞭催马，马车飞也似的向紫禁城而去。到了偏门，二人下车，早有一个太监迎面问道：“请问，哪位是杨露禅？”
杨露禅答道：“我就是！”
太监一指时绍南说道：“那您一定就是时公子喽？”
时绍南道：“正是。”
太监又道：“请二位随我来吧，皇上正等着您二位呢。”
杨露禅和时绍南跟着太监来到文华殿，太监走到门口，一掀门帘说道：“二位请进！”
师徒二人进了门，岳柱臣迎了上来，说道：“师父，绍南来了》”
   杨露禅向岳柱臣微微一笑并点点头。岳柱臣快走几步，向坐在太师椅子上的，穿着便装的皇帝介绍道：“皇上，这就是我的师父杨露禅。”
杨露禅往前走几步，刚想给皇上跪下，皇上说道：“哎，免了，今天咱们是私下谈话，不要讲究那些规矩。来来来，杨师傅坐在这。小南你随便坐吧！”
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杨露禅，杨露禅则被皇帝看的不知怎么好，皇帝很知趣，说道：“杨师傅，听说你在西八营教他们练太极拳，这很好啊，杨师傅为大清国立了大功。听说西八营换了好几任教官，也没把那几的人的身体练棒实了。杨师傅一来，他们还能听话，也正常出勤了，拳练得好不好没关系，正常出操就有收益。岳将军，还有小南，可以这么说，他们都是大清国的栋梁之才，他们也是杨师傅的徒弟。听说，还有几个王公大臣也跟杨师傅练太极拳。太好了，今天把杨师傅请来，就是让他们……”
皇帝边说边指了指他身边坐着的大臣说道：“让他们开开眼，你们听说过杨师傅的太极拳吗？”
他们听皇上问他们话，他们赶紧起身回道：“听说过。”
皇帝又道：“听说就行，不要下了朝，就往床上躺，也和岳将军小南一样，出去活动活动。没有好身体怎么当差！”
翁同龢说道：“皇上教训的是，我们也跟杨师傅练太极拳。”皇帝说道：“锻炼身体多种多样，不要一窝蜂都跟杨师傅练太极拳，杨师傅能教这么多人吗？等杨师傅教会了岳将军和小南，再跟他们学不就得了吗！”
皇帝停了一下接着续道：“再说，你们是那块料吗？叫你们还不把人给累死。告诉你们，人活在世上，身体是第一，整天病病怏怏地，还不如早死了呢！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健健康康，有了好身体，干什么都行！没有好身体，能干什么？”
皇帝旁边坐了六个大臣，被皇帝的一席话说得光点头。
皇帝又道：“一会，杨师傅能不能把你练得太极拳在这练一下，让我们都开开眼，如果可能的话，朕也想活动活动。”
说完他感觉好笑，就爽朗地笑了起来。皇上一笑，那六位大臣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个太监端着茶盘送来两个茶碗。杨露禅呷了一口。当目光无意间看见岳柱臣的目光，只见岳柱臣递过来一个眼神，杨露禅会意地点点头。岳柱臣起身说道：“皇上，现在可以练吗？”
皇帝微笑着说道：“可以。”
皇帝看着杨露禅，以询问的口吻问道：“杨师傅，在这能练吗？”
杨露禅刚进屋就看到了，文华殿的地上铺满了软绵绵的地毯，很适合练太极拳，但这是刚进屋的所想。现在听皇帝问了，就回道：“回皇上的话，这地方很好，可以。”
杨露禅的穿着，一色的武师装扮，短装，夹衫，灯笼裤，腰勒腰带，薄底快靴，虽然两三天换一身，但只是换衣服，还是这样的衣服、这样的鞋。因为，自早上起床后，一整天就是围着太极拳转，要做示范，还要练功，换来换去的太麻烦了。
杨露禅刚从西八营回来，他已经练了十遍拳，下午练十五遍，晚上再练十遍。一年平均下来，每天三十遍左右，这还不算做示范。他知道，比以前练得少了，但是没办法，一天要跑几个地方教拳，时间来不及，但是他想，每练一遍要有一遍的收获才行，一定要保证质量。
杨露禅看好地势，立定站好，脚站的是不丁不八的太极步，头顶悬，立身中正，深深换了三口气，一招一式走下去。
杨露禅如今练的太极拳，已神鬼莫测，出神入化。自到京城京城教八旗子弟后，就把那些跳跃、发力的高难动作改为平和、缓慢，更适应没有基础的人练。今天练得是他恩师陈长兴教的陈家原趟，所以，时绍南和岳柱臣看得都是目瞪口呆。杨露禅今天也想把太极拳的原样练给皇上看看，所以，他把太极一路和二路连起来练，近两刻钟才练完。练完后，杨露禅呼吸均匀地站在一旁，等皇上的评判。
皇上起身说道：“好，好，太好了。”
他走了两步又说道：“今天看了杨师傅练得太极拳，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看杨师傅练拳是享受，同时也叫人心情澎湃，热血沸腾。怨不得外边的人说端王轻的武师京城无敌手，叫‘杨无敌’，很恰当，一点虚词没有，看杨师傅这气势，有过之无不及。朕小的时候也练过几天拳脚，但是现在想起来，都是些穿蹦跳跃，蹦的叫人喘不过气来。杨师傅练得太极拳编排的就很合理，一呼一吸很有章法。而且又是深呼深吸，绝没有赶趟的感觉。这样的编排就非常好，肺部得到极好的锻炼，时间长了，绝没有肺弱之忧。动作缓慢，和深呼吸配合的相得益彰、天衣无缝。给人的感觉是，既是极好的武术套路，又是极具观赏的艺术之作，真叫人心旷神怡。动作缓慢，外行人看是毫不费力，其实，锻炼的效果就来自这缓慢，愈慢，锻炼的效果就愈佳。因为动作愈慢，架子愈低消耗的体力愈大。就有一条不好，像我等这把年纪的人再练，已不能练下来了。
朕还有一事不明，刚才杨师傅练拳的时候，大家都很佩服，也很羡慕，因为我们从未见过有这等功力的人。但是，朕看到，小南和岳将军也面露惊讶和震惊，这就另朕不解了，他们不都练了几年了吗？为何还有如此惊讶和震惊呢？”
岳柱臣起身回道：“皇上，臣之所以惊讶和震惊，是因为今天师父练得和我们所学的不一样。我们所学的都是缓慢和不发力的，也没有那些跳跃的动作，所以今天一见师父练得原趟，我们俩才惊讶、震惊。”
听了岳柱臣的解释，大家不约而同地转向杨露禅。
杨露禅知道他们要问这件事，说道：“是的，我今天所练是和平时教的不一样，是这么回事，我刚来京城教拳的时候，也是教和今天一样的路子，但是，大多数人练不下来那些跳跃和发力的动作，他们也接受不下来，就是勉强做了，也不像，我就把那些动作给改了，改成不跳跃，不发力，这样一改，效果还不错。所以，就沿袭下来了。一律不跳跃，不发力。今天所练的是原原本本的陈家太极拳。”
时绍南迫不及待说道：“师父，我们能不能练这原样的既跳跃又发力的太极拳？”
杨露禅笑着说道：“可以，你们俩绝对可以练。回去就给你们改。”
时绍南激动得要跳起来，说道：“好，谢谢师父。”
皇帝看着他们师徒三人融洽的关系很高兴，就问身边坐着的翁同龢道：“同龢，看了杨师傅的太极拳，你有什么感想？”
这位叫翁同龢的人是状元出身，是大学士。他听皇帝点他的名，就知道皇上想用自己的嘴夸夸这位杨师傅。皇上既然有此意，那还有什么说的，他起身踱了几步，想着刚才杨露禅练拳的形象，慢慢说道：“杨师傅，你练得太极拳，进退神速，虚实莫测，身似猿猴，手运如球，犹太极浑圆一体也。”
皇帝听了翁同龢的赞赏，重复道：“‘进退神速，虚实莫测，身似猿猴，手运如球，犹太极浑圆一体也。’好！到底是状元郎，看杨师傅练了一趟拳，就能结合阴阳太极图说出这样的话，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珠联璧合。”
翁同龢又道：“臣见过无数武林高手的绝技，但没一个像杨师傅这样全神贯注，用意不用力，意念、呼吸、动作三者紧密结合的练法，这种练法最经济，却能最大限度的调动人体的潜能，用最少得力，锻炼出最大的功力，人称‘杨无敌’有根有据，绝非虚言。如果能把这种练法普及开来，将会对我们大清子民的身体大有裨益。”
翁同龢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杨露禅，他想看杨露禅听自己这句话有何反应。可是他看到杨露禅无动于衷。他有些疑惑，一般的人，要把自己辛苦学来的东西公开出去，都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不情愿，怎么这位杨师傅不同一般？
他又想：不能强人所难，历来，武林中人都对自己的所学讳莫如深，自己还想着能传给所有愿意锻炼此术的人，不是有些滑稽了吗？不提也罢，要尊重人家的隐私。
他又说道：“皇上，臣有一副联，能否写下送与杨师傅？”
皇帝笑着说道：“可以，当然可以。”
在门口听差的太监连忙进来，到桌子旁磨墨侍候。
翁同龢说道：“遵旨。”
翁同龢来到皇上用的桌子旁，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笔。太监早又把宣纸铺好，饱蘸墨，只见翁同龢写道：“手捧太极塞寰宇 胸怀绝技压群英”
杨露禅被皇帝召进宫觐见的消息不胫而走，太极拳自此更广为人知。
现在在京城里，杨露禅和太极拳是街头巷尾和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焦点。特别是那些王公大臣，他们为迎合皇帝，都到端王府和时贝勒府去找端王和时绍南，托他俩和杨露禅牵线搭桥，他们都要学太极拳。现在可好，端王府整天被人围的水泄不通，院子里满满的人，都在那里照葫芦画瓢。
杨露禅又要到西八营的营地去尽教官之职；又要到时贝勒府教时绍南和岳柱臣；还要去端王府去应酬那些王公大臣，他自己更要在朝夕之际练拳。学拳的人愈来愈多，杨露禅则分身乏术，愈来愈感觉时间不够用，也愈来愈感觉精力有限。经商量，端王府的那些学者由端王府的管家王兰亭暂且兼任教练；时贝勒府的那些学者由时绍南和岳柱臣兼任教练。他自己则来回巡视，但是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西八营。这样一来，学拳的那些人，托关系找门路，又都转到西八营的营地。
这些王孙贵族刚开始学拳的时候，兴趣之高，学拳之切，还真令人感动。但是，没到一个月，走了一大半。走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去学了太极拳，没听见皇上的一个褒奖，还累得腿疼腰酸。又过了一个月，又恢复到杨露禅没被皇帝召见是的情景，西八营的八旗子弟，虽然是被逼着走到练功场的，但是好孬还走两个来回，虽然不是那么认真，也算练了两趟拳。后来来的那些人现在已踪影皆无。
经过一段时间的习练，时绍南和岳柱臣的功夫大有长进，但是，杨露禅发现时绍南的两个陪练，全佑和凌山的功夫更是突飞猛进，比他们的主人练得还好。还有岳柱臣的副官万春也是，万春虽没有岳柱臣练得好，但是比时绍南要好。这其中的原因，时绍南虽也是自幼就练拳，但是他不能和岳柱臣相比。一个是王孙，一个是民间，还且还是武状元。但是三个陪练者的功夫是在伯仲之间的。杨露禅倍感欣慰，他想，这真是有心种花花也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杨露禅有心想收他仨为徒，但是，他们又不能和时绍南、岳柱臣称兄道弟，只好等几年儿子长大成人，收在他们的名下，也好有个名分。
虽然，这些个王孙贵族退了出去，但是，杨露禅的名头没因为他们的退出而退出，反而更加响亮。王孙贵族的退出是他们想捞得东西没捞到，但是他们身虽退出，名字还在杨露禅这儿。他们想得远，万一皇上有一天又想起了这事，他们也好借杨露禅的名头粉饰一下自己。所以，他们走到哪儿，都以是杨露禅的徒弟自居。
他们是大清的王孙贵族，吃喝玩乐，接朋送友，人缘多的是，他们走到哪里，杨露禅的名头就跟在哪里。所以，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杨露禅和太极拳的。
京城是全国的中心，杨露禅和太极拳的消息不出半个月就随官员和买卖人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样一来，武林中的一些人就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杨露禅没有名的时候，走到哪儿，他们是老大。而且，聘他们的人都高看他们一眼，杨露禅一出名，他们的地位一落千丈，连地位都危危可及。所以他们串通一气，要制杨露禅于死地。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在名誉和金钱双丰收的时候，灾难或者说是死亡也偷偷走近了你。
但是，这些人绞尽了脑汁也没找出办法来。
此计不成，再换新计。
当然也有的人远走他乡另谋出路。
武林中的人最重名声，为了名声宁可不择手段。他们又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组织人手去挑战杨露禅，胜了杨露禅就是出名的捷径。虽然胜的几率极低，不去就一丝机会也没有。杨露禅万一一不留神，也许就是机会。
投机取巧的人，赌博的人，是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的，虽然机会很渺茫，也要去试一把。
他们的计策是，用车轮战，反正这边人是有的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三天不行，五天，一定要弄湿杨露禅的鞋。
如果能侥幸赢个一场两场，或者打着杨露禅一拳半脚，那不也是在人们面前显摆的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