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蹲了近半个时辰,总算等来了人。这半个时辰等得值,弄清了东阁庄掠人的目的。东阁庄的人掠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银子。
这双方都够坏的。跟人有仇自己不出面,花银子找人办。平时也许和被办的人称兄道弟的,背地里却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银子呢!
这东阁庄的人更可恨,只认银子。你给我银子,亲爹也得掠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到最后,你的灾看谁替你消。
可是,把耕云和福魁掠来,这灾不可能是他俩所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俩绝对是替罪羊。
陈家历来不和外边的人多接触,哪来的仇?东阁庄的人弄错了,我们陈家也是谁家的替罪羊。
不论怎么着,东阁庄的人搞这一套,即损人又损己。是时候了,该报了。
陈长兴想了许多,总之,为民除害,责无旁贷。
说话声愈来愈近。
三人屏住呼吸让这几个人走过去。
说话声愈来愈远。
陈长兴起来,看那几个人提着的油灯如萤火虫般亮,被那人提着晃来晃去。他轻声说道:“本弟,我先跟过去,你二人慢慢跟来。”
陈长兴的声音说着,声音没落,人已经出去了。
前边的人有说有笑,陈长兴和他们保持着二十几步的距离。
近了不行,万一回身看见了,功亏一篑。
远了也不行,太远,他们开开门进去了自己还没来到,没看清暗道机关,跟着何用?
二十几步的距离,万一回身,油灯的光够不着。
够不着,当然也就看不见了。
可能就要到了,几个人不说话了。陈长兴悄悄地往前跟了几步,看清了,他们是三个人,且都是和尚装束。
到了,陈长兴又悄悄地往前挪了几步,还是晚了,门已经开了。开了,但是人还没来得及进去。陈长兴早已准备好了不能让这三个假和尚进去,进去就不好办了,里边肯定也是黑咕隆咚,他们再怎么也比自己熟吧!不能让他们进去,只见陈长兴身形一闪,神不知鬼不觉三个假和尚已然躺倒一对半。恰好,陈有本和假和尚也到了。三人一人一个把倒在地上的假和尚拉到墙角。其实圆圆的所在不知道哪是墙角,只是拉到距离门稍远一些的地方。
陈有本把掉在地上的油灯拾起来,把里边的油倒在他手上的油灯里。不过,那油灯掉在地上,油淌了一半。
陈有本把油灯点亮。这时陈长兴正在看他,陈长兴用手指了指黑洞洞的门里边,轻声说道,“我先进,灯不要灭。”
陈长兴利剑在手,朝门里走去。陈有本也是宝剑在手,朝假和尚道:“走。”
假和尚在中,陈有本殿后。陈长兴知道,这一次进去肯定要有打斗。里边依然伸手不见五指,不能让里边的假和尚近水楼台,我们人生地不熟,加上伸手不见五指,施展不开身手。
干脆,依然点着亮进去,陈有本拿着灯,陈长兴做护卫,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不能再仁慈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不负责任。
三个人一进门,就听见有人断喝:“谁,把火灭了!”
陈长兴想:里边果然不大,听声音,这人离自己不远。他不会站在这个所在中间的,他要靠墙跟站。因为这是常识,不至于腹背受敌。
陈有本学着鲁地人说话的口音说道:“才带来一个人,此人有些扎手,我怕中他的算计,所以才带着亮进来。”
那人听了似有些不耐,道:“少废话,快把火灭了。”
这人刚说完话,又听见这人“哎哟”一声。陈有本明白,兴哥下手了。
这时,从两边传来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谁,怎么了?”
“老三,哎哟什么的?”
紧接着,又传来两声“哎哟”声。
安静了。
陈长兴静静地听了一会,确定里边没人了,陈长兴才接过陈有本手中的油灯。
其实,陈长兴在没进来之前,就从来的三个人中猜到,里边也有三人,换班吗。之所以还要静等一会,是防万一不是三个人呢。
陈长兴提着油灯挨个门开始找,一边走一边喊道:“耕云,耕云,福魁。”
忽然传来陈耕云的声音,“爹爹,爹,我在这,我在这!”
陈长兴急忙顺声跑了过去,到了跟前,又赶紧用手挡住了朝耕云方向的光线。
陈有本和那个假和尚,也跑了过来。陈有本的手拽着假和尚,假和尚不来也不行。
陈长兴一看关耕云的木栅栏,又粗又大,气得陈长兴七窍生烟,飞起脚就向粗壮的栅栏踢去,树干没断,可是门却开了。原来固定树干的绳断了。
陈长兴就这油灯看儿子耕云,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臭味,他也顾不上这些,一把把耕云揽在了怀里。耕云早已泣不成声。陈长兴抽泣了两声,忙问道:“福魁呢?”
陈耕云停止了抽泣,仍哽哽咽咽地说道:“福魁兄弟不在这。那些坏蛋不让认识的人在一起。”
陈长兴没说话,把耕云抱了起来,走到门口,让耕云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这地方的味太臭了。
陈有本和那假和尚也跟了过来,陈长兴让陈有本照看耕云,他回身来到那关人的地方,因为刚才救耕云的时候,他看见左右两边的门里头有人向他伸出手等待自己的救援。来到门前,陈长兴没再跺门,而是用手中的利剑割断缚树干的绳索。陈长兴救出了五个人,还有两个睡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暂时先放一放,没人照顾出来也无用,等一会,人多了再让他们互救不迟。
陈有本抱着耕云,虽看不见,但还是用手拍打着他身上的乱草,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虽然才短短地几天时间,耕云的头发已经打起了卷。陈有本用手指轻轻地帮他梳理着。
陈长兴救出的五个人都不能独立地站着,假和尚也过来帮忙把他们一个个抱到门外,让他们坐在地上,呼吸外面的空气。
再说陈有恒、陈有孚几个人听陈长兴的安排在小树林里待命。
陈长兴、陈有本还没走的时候,陈有恒就想:老弟俩去夜探西阁寺,人生地不熟,而且现在已经半夜四更了,不是盲人骑瞎马危险大大的吗。我不能在这空等,等你们前脚离开,我马上就跟着,在暗中保护他俩。说是碰到危险再招呼我们,真是碰到危险,再招呼就什么都晚了。再说,碰到危险怎么招呼?相隔这么远,想招呼也是鞭长莫及。
这都是万一的话。
谁想碰到万一?
但是,这万一要碰着了呢?
人的一生,谁都不想碰到万一。但是,真碰到这“万一”一次,后悔药都来不及吃。
陈长兴、陈有本道别了大伙,刚离开小树林,陈有恒就说道:“有孚弟,你带弟兄几个在这等信,做好时刻出发的准备,我和被伯甡、仲甡去做兴哥和有本哥的保镖,人生地不熟,天还黑成这样子,我不放心。”
“中,你们去吧,遇到情况先稳住阵脚,来个人或就在墙里头发个信号,我们立刻冲进去。”陈有孚说道。
陈有恒、陈伯甡、陈仲甡收拾利落,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这爷仨不想离前边的陈长兴和陈有本太近,当然也不能离得太远。从陈长兴、陈有本出发,现在已看不见人影,所以三人给飞也似地往前赶。
前边的两人心急如火,还能给游山逛景似的吗,他俩还没出小树林,就撒开步子流星似的向前奔了过去。
后边的三个人刚从西阁寺的南墙往北拐过弯,陈有恒就看见前边不远处的墙头上有个黑影越墙而过。稍等片刻,但等着第二个人越过墙,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他明白了,刚才看见的就是第二个。不能再犹豫了,爷仨疾步来到他俩越墙的地方,陈有本让伯甡、仲甡在下面等着,自己先上去看看情况。
陈有恒轻身上墙,但没过去,而是全身伏在墙上,观察前边二人二人的行动。
陈有恒在墙上看到二人听见对面的一间屋子里有人出来小解,他二人站在黑处候着,待那小解的人回屋后,他俩悄悄地跟了过去。过了一会,他俩进去的那间屋旁边的另一间屋又出来一个人小解。稍许,看到他俩出来直奔旁边那间屋。陈有恒在墙上静静地候了一会儿,只见有三个人出了最后进的那间屋,径直向这边走来。陈有恒一动不动的伏在墙上,一双眸子猫头鹰似的紧紧盯着寺庙院里三个人的身后,他怕有人冷不防地袭击陈长兴、陈有本和逮来的向导。
看到周围确实没有一个人跟踪,这才转向陈有恒三个人。见三个人走过来进了这边的一间房子里。陈有恒轻身下来,蹑手蹑脚地来到这间屋的窗户边,仔细看着周围。听着他们在屋里说着什么,陈有恒也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也没发现院子里有什么动静,就把目光转向屋里。见他们挪开了屋里的橱柜,下了洞。
过了一会,陈有恒才进到这间屋里。他看到屋里的东西,知道这是西阁寺的厨房。刚才听到有挪动橱柜的声音,他四下看了一遍,屋里就一个盛碗筷的橱柜,有一人高。他把柜子挪开,果然露出一个洞口。他闪身来到屋外,来到墙边,轻轻拍了两下巴掌。外边回了一声,须臾,陈伯甡和陈仲甡弟俩从墙头上一跃而下。虽是跃下,却一点声音也没有。陈有恒暗中称赞他小弟俩的轻身功夫。
爷仨聚在一起,陈有恒简单扼要地把看到的向小弟俩说了一遍,续道:“咱爷仨马上也下地道,至于里边的情况如何,现在也不好说。我想说的是,到下边以后,要随机应变,机灵些,咱仨万一要是分开了的话,首先要照顾好自己。不论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不被伤害是第一要旨。记住我说的话。就这样,咱们走!”
说完,他第一个下去。陈伯牲让兄弟陈仲甡先下,自己殿后。
陈仲甡知道,这时候,走在头里的最危险。殿后的也很危险,只有走在中间的最保险。所以,爹爹走在最前头,哥哥殿后。
地道里也不算黑,因为隔一段就有个小油灯。但也不亮,小油灯的亮能够着的地方就亮些,够不着的那段路就看不清。
他们和前边的陈长兴和陈有本相隔有段距离了。陈有恒知道,也不能相隔太近,地道里太静了,一点点声音都能传出老远,他们爷仨难免不会弄出点声音,让他们听到会分心的。
地道里肯定会有暗道机关,稍不留神,就会……。陈有恒不敢往下想。但是,又不想相距太远,万一有什么事,不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吗。
陈有恒为难了。
但是又一想,凭他老弟俩的身手,一般人的能耐不能怎么的他们。他俩应付各种问题的能力,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匹敌。
自己和两个孩子暗中跟着,他们万一遇到什么事能帮一把。还有,就是他俩万一碰见事,和人动起手,他俩也没办法通知大伙,爷仨跟着,能及时得到地道里的情况,比坐在小树林干等强多了。要是在小树林干等,等到什么时候。首先从西阁寺到东阁庄这段路,十里路。十里路要是在陆地,也得个把时辰。地道里的十里地,两个时辰也到不了,这还是说的正常,不正常呢?时间就没法估算了。陈有恒觉着跟着陈长兴和陈有本的后边,是十分正确的。
有时,一个决策的决定,自己怎么想都是十分正确的。因为,他反复检查的路子,都是在一条路上来回踱步。
陈有恒脑子想着,脚步没停,他们顺着地道里平整的地面往前走着。忽然,陈有恒听见前面有动静。他一摆手,仲甡、伯甡都停住了。爷仨屏住呼吸仔细听,是脚步声,而且很急促。好像还很远,陈有恒低声说道:“再往前走几步,到那段黑地方去!”
爷仨在黑暗处,果然很隐蔽,他们面对面都看不清,稍远些,就看不见了。
脚步声愈来愈进,爷仨又屏住呼吸并伏下腰身。看见了,是个和尚。黑暗中,看灯下的大活人还清楚。爷仨干脆趴在了地上。
对面来的和尚,正是从陈长兴和陈有本手里逃走的那个小和尚。逃到地道的暗道后,他躲了一会,待他确定陈长兴和陈有本走了以后,他才爬上来,他断定,刚才那两个人朝东阁庄方向走了,他才快步回西阁寺。
他想,那两个逮自己的两个人,是到东阁庄下边救人的,不可能再回西阁寺。他倒希望陈长兴和陈有本再回西阁寺,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就能到东阁庄去报信了。现在,回西阁寺也没用,因为西阁寺总共才有五个人。五个人还不够他俩的一个人收拾的呢。
急也没用。刚才还是小跑,想到此,他的脚就抬不动了。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同时他又暗自高兴,能从那两个大人、而且还是武林高手的手中逃脱,他庆幸自己的机灵,不禁又洋洋得意起来,踉踉跄跄的步子,又轻灵了一些。突然,轻灵地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狗啃屎趴在了地上。他太放松了,一点防备也没有。天天走的路上,一点坑洼也没有,又没有暗道机关,防备什么。
越是平展的地方,越容易栽跟头。因为,平展的地方,就不需要防备栽跟头。所以,在最平整的、而且是经常走的路上,一个小小的石子,就能让你栽一个大跟头。
此时,趴在地上的小和尚忽然被一双大手提了起来,还有一双手,一只按住了他的头,一只手堵住了他的嘴。
陈有恒想:这时候怎么会有个小和尚从那个方向来呢?
他没给陈长兴和陈有本碰面吗?
碰面了,他们肯定碰面了。从这个小和尚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但是,既然碰面了,为什么又给他逃脱了呢?
能从他俩的手上逃脱,看来这个小和尚不简单,还真不能小觑他呢!
陈有恒又想:我得诈一诈他,他说道:“小和尚,你是人小鬼大,居然能从我的手掌心逃掉!”
这一句虽然不大的声音,却无疑像晴天一声霹雳把他吓懵了,怎么这两个人没去东阁庄,在这等着我呢。
陈伯甡松开了堵在小和尚嘴上的手,小和尚忙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再也不敢跑了。”
听了这两句话,陈有恒知道这小和尚就是从陈长兴和陈有本手上逃跑的了。那他也就是带他俩挪橱柜找洞口、下地道的人。他是怎么从他俩手上逃脱的呢?
陈有恒很纳闷,看这小孩不是多机巧,他看着还有些木讷似的。就是这位看着有些木讷的小孩,居然能从他俩的手上逃脱?他想,不是孩子机巧,而是暗道机关帮了他的忙。对,一定是这样。还得看紧些呢,不想怎么的他,在这暗道机关密布、迷宫似的地道里,没有人带路,瞎摸,那太危险了。说什么也得让这小孩带路。
陈有恒转脸仔细看这小孩,心想,这小孩有十五六岁吧!心里想着,不觉就脱口问道:“小和尚,你今年十几了?”
小和尚不满地说道:“哪还十几,我都二十二了。”
“噢,看不出来。”
“都看着我小,其实不小了。都是背土累的不长个了。”
“小家伙,你的本事不小,但本事再大也难逃如来的手掌。“
小和尚服了,是真服了。还真是那么回事,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如来佛?我又不是孙猴子,我也绝对没有孙猴子那本事,更难逃脱。他说:“大爷,我不敢逃了,我给你们带路,我再也不敢逃了。”
陈有恒又明白了,这个小和尚把自己当长兴哥了。那索性就这么做下去,说道:“好吧,我相信你。希望你老实点,带我们去,找到被关押的人。另外,在找到被关押的人之前,要避开你们的人,你要再耍花招……”说着手上加了一点力。
“哎呀!”
小和尚哪里能受得了陈有恒加的一点力。
陈有恒是神力,他只用了一层力,是吓唬小和尚的。陈有恒明白,他能从陈长兴和陈有本手上逃脱一次,就能从自己手上逃第二次,不叫他知道厉害,他还不老实。再说他已经不是小孩,也许,关键时刻他会下杀手。自己要是真用力,别说是十成了,就是用三成力,小和尚的骨头就得碎。
有些小孩,光靠说教是不成的,就得稍用点武力。不吃点苦头,小孩子是不长记性的。
但是,对小孩使用武力,也要因人而异,有些小孩说教就行,他懂,这时候,你要再用武力,就会适得其反。